路人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手持一柄银色的沙漠之鹰,头戴褐色黑网格帽,身上穿的是一件褐色的夹克,让他联想到了19世纪30-60年代的美国牛仔。
也不知道那见鬼的装备部给他们运的都是些什么东西,路人枫甚至在一个手提箱上看见了黄色的核标志。他发誓,如果不是许正义确切保证,那玩意儿没把保险丝拆下来,就只能当个投掷武器使,他绝对立马转身就逃,中途还会顺便带上小公主,至于许正义?就让他用正义硬扛核爆好了。
“你已经这样看了半个小时了。”许正义从浴室里走出来,他刚刚在洗澡,头发现在还淌着水珠。
路人枫叹了口气,把帽子摘下扔上一旁的床,“我在想我现在穿的这一身,是像《玩具总动员》里的胡迪?还是更像《西部往事》里的查理士布朗逊?”
“都是牛仔么?我发现你的心真的很够大,明天就要深入敌阵了,所有人都在紧张得睡不着觉,可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玩cosplay,我都不知道是该说你无知,还是无畏了。”许正义说,“该醒醒了,你的生活除了对未来幻想以外,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吗?”
“人民币算吗?”
“这还是幻想……”许正义摇摇头。
“我说许正义,你既然伪装成了平凡人,为什么不一直伪装下去呢?还回来干这种危险的勾当干嘛?”路人枫躺在床上,从一旁的落地窗里看出去,繁华都市的夜空没有星星,灯光把一切都盖住了,只剩月亮在孤独遥望。
他以前在破楼顶上看到的都市,灯火辉煌,到处飞舞着由汽车化成的萤火虫,很美,就像是夜空延伸到地面的一部分,可当来到都市后,反而觉得它不美了。
“你说的没错,我一直都在伪装,伪装开心,伪装活泼,但其实我是个跟木头差不多的人,也许一直当个平凡人挺适合木头……但有些事必须要去做的啊!因为那是自己的责任。”许正义坐在属于他自己的床上,把路人枫拿出来的沙漠之鹰,重新拆开,放回皮箱内。
“可那是个会死的责任诶。”路人枫摸了摸自己的心囗。
“这是个平等的事情,所有干这件事的人不是生就是死,两者各占一半的机率,到时候只有靠自己的本事了。”许正义看向路人枫,“你害怕的话,战斗的时候,就站在我后面好了。”
“你能帮我挡刀?”
“不,我的意思是说,你站在我后面,帮我警惕从后面来的攻击,如果来不及提醒,也可以帮我挡一下。这样一来我就相当于多了个肉盾,我活着你也能多活一会儿。”
路人枫惨白着脸,刚刚燃起的希望,还没来得照亮黑暗,就又熄灭了。
“我只是在开玩笑,别当真……别当真。”许正义赶紧说。
“你开玩笑,语气那么平静干嘛?”路人枫苦着脸。
“只要像我这样的人还活着,你们就呆在后方享受胜利好了,”许正义压低了声音,“但也有可能……我挡不住……”他没有再说话,意义已不言而预。
许正义低头拆解枪械,路人枫不懂枪,那把沙漠之鹰是他随便组装的,很多地方都错乱了,拆起来很是麻烦,许正义没有任何抱怨,手指快速在沙漠之鹰上跳动,像是在跳一曲优美的舞蹈。窗外嘈杂声不断,空调吹来的冷风裹挟着夜晚的凉意,在这个夏秋交接的夜晚,路人枫看着许正义的背影,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聚集在他身边。
许正义这个人太拼了。
这不是伪装的,而是真正的他的表现,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样,一直都风风火火的,他没有停下来享受过生活,偶尔的放松,也就是孤独坐在楼顶上,眼神带着奔波后的疲惫。
好像在很久以前,许正义就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,那东西把他的心也带走了,所以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样的人,一直就带着幅假面生活。
“那东西是什么?”路人枫想。
路人枫觉得自己应该会知道,隐约间他记得自己也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,应该会和许正义产生共鸣,但他挠破了脑袋都想不起来,就像是在水中游动的小鱼,只看得到影子,却永远不冒头。路人枫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空落落的,好像不在那里了。
“喂!许正义你为什么要帮我?我比你这根木头还要烂,只是一根废柴,没有让你帮的价值才对。”路人枫半歪着头问,乱蓬蓬的头发盖住了他半张脸。
“我之前不是就说过了吗?我和你是同一种人。”许正义头也不抬地说。
“同一种人?”
“或许你已经忘了,但我还记得清清楚楚,”许正义说,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当时你在淋雨,天气很冷,你身上只穿着一件破衣,头发乱糟糟的,我老远就看见你了。”许正义说。
“我淋雨又怎么了?这怎么就成同一种人了?”路人枫不解。
“是眼神,你那时的眼神,”许正义回过头,“我原本以为只有我才会有那种眼神,所以当我看到你的时候,我还以为自己照到了镜子,那么冷漠,那么无情,就那样盯着这个世界,像是一头出笼的……野兽。”
路人枫没有说话,用手摸摸眼球,又摸摸鼻子,没有告诉许正义,是因为楼上停水了,自己当时只是在运水而已。他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挺蔫坏的,想到这他不禁嘿嘿的小声笑了出来。
“你这笑声,加上这表情,并不是很好看,”许正义奇怪地看着路人枫,“怎么?脑神经突然搭错线了?”
“没。”
“想到女生了?”
“我去!你……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?我怎么可能会想那些都没用正眼瞧过我的女生?你这也是开玩笑?”路人枫语无伦次地说。
“我见你的表情很是……猥琐,”许正义犹豫着说,“还以为你想到起了叶小依。”
路人枫一愣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公主的名字是叶小依,老说她是小公主,都快忘了她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了。
路人枫摇摇头,“没啊?我没事想她干嘛?”
“可你不是喜欢她吗?”
路人枫的脸“唰”地就红了,像是被人道破了心里的小秘密。喜欢小公主很正常的吧?她脸蛋又好,腿又长,为人还特别仗义,就像个神秘莫测的小巫女,是个男生都会喜欢这样的女生吧?而且小公主还在路人枫人生中最困难的时候,肩扛着棒球棍就走进来了,用十分霸道的方式把他捞了出来,他怎么会不喜欢?在那一刻他就喜欢上了。
但路人枫却从不敢表达出来,他只是个小贼,小贼喜欢上公主这件事,是很傻的吧?是不会有结果的吧?说出来是不行的,说出来就没有了,就像个暴露在阳光下的肥皂泡,很美又很脆弱,碰一下就炸掉了。
“我不是瞎子,看着你总跟在叶小依的背后就知道了,明眼人都知道你喜欢她。”许正义又说。
路人枫一愣,“真的有那么明显?”
“嗯!非常明显。”许正义点点头。
路人枫愣了会,坐起来,疲惫地靠在墙上。既然那么明显,会不会小公主已经察觉到了?那她为什么不说?难道是因为暗恋她的人多了去了,所以对自己的想入非非不屑一顾?又或许她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为她跑腿的小弟?至于等自己告白?那是不可能的吧?她凭什么喜欢自己这根废柴?
“你和叶小依不是青梅竹马么?”许正义淡淡问。
“不是啊?我开学的时候才认识她的。”路人枫挠着耳朵说。
如果是青梅竹马那倒好了,自己现在也不会那烦恼,可自己从小就合不来群,别说青梅竹马了,小学操场边上的木马,自己都没有骑过。
“可她说,她在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你了,”许正义说,“你踩坏了她种的粉红蔷薇,害她在全班人面前哭鼻子。”
路人枫沉默了很久,他有些恍惚,他记得小学后面有一丛粉红蔷薇,可不记得有叶小依这个人,他的脑子有些迟钝,很多事情都不记得,小学同学基本忘光了,像是一张很老的照片,只有模糊不清的外貌,只记得在早读课上背“一去二三里”的时候,从窗外透进来的粉红,还有花香。一时间路人枫也不清楚许正义说的到底是真是假,只是茫然地说不出话来。
许正义叹了口气,掏出个东西朝路人枫一扔,“给!”
“喂!这是什么情况?”路人枫慌忙接住那个东西,一下子呆住了。
那是许正义的手机。
“我知道你没有叶小依的手机号码,刚好我有,就借你用一下,”许正义说,“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,追女孩这种事,到最后还是得亲自说出囗才行。”
“说……说什么?”路人枫一脸懵逼,他那迟钝的脑子,还没能反应过来。
“还能有什么?”许正义说,“我喜欢你,请跟我交往。就这样大声对她说,有些事不说出来,永远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,可能对方就在等你这句话呢?”
路人枫犹豫了一会,表情不断变幻,最终还是把手机放了下来,有些事说出来就没有了,让它就那么一直是心里的美丽泡影,不也挺好的吗?
“还是算了吧!”路人枫有气无力地说。
“为什么?你打算放弃她了吗?”许正义问。
“不是,我没打算放弃,只是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,如果她拒绝了,以后连见面都觉得尴尬了,而且我没钱、没车、没房,整个就一三无产品,人家凭啥看上我?”路人枫躺在枕头上,看着天花板发愣,“我真的就是根废柴,你知道我在暑假的时候每天都在干什么吗?我早上看《FATE》,中午看《罪恶王冠》,下午看《轻音少女》,到晚上了,不想看了,就躺在床上发呆,或是跑到楼顶上去看星星,一整天就这样过去了。说句真心话,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废柴,鬼知道你们那个组织为什么找上我?这刚开学还没几天,就把我推上了战场,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,可能就稀里糊涂地把命丢了。”
“萝卜青菜,各有所爱,可能有人就喜欢废柴呢?”许正义说。
“算了,我们现在才这个年纪,就开始讨论这些东西干嘛?”路人枫说,“目前最关键的是该怎么安全完成任务,命没了,所有的话都只是空话。”
“你觉得自己会死吗?”
“废话,我又不像你们这些精英和天才,随手一招,就漫天冰雪、火焰什么的,我没有能量攻击,简单来说就是只能用肉体来攻击,这样的我,就算活下来了,也只是说明刚好踩到了狗屎运。”路人枫说。
“别担心,为了你的终生幸福,我绝对会让你活下来,如果有哪一天,你真和叶小依在一起了,婚礼、新房、新车什么的,就交给我好了,保证管够!”许正义拍拍手站起来,径直走到电话前。
路人枫笑了笑,“许兄原来你这么仗义啊?既然你都这样说了,那我也保证,在你找到喜欢的女孩子前,在背后替你挡上几刀,又何妨?”
“谢谢!”许正义说,“姑且先对你说声谢谢,到时候可就拜托你了啊,在没找到喜欢的女孩子前,我的确还不能死。”
“那就这么说定了,”路人枫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,扭头看见许正义的动作,“你拿电话干嘛?”
“叫餐厅送吃的啊,现在都快十点了,我们连晚饭都没吃,你难道不饿吗?”
“我的天,果然不愧是高级酒店,这么晚了,餐厅还在开放。”路人枫稍微恢复了些精神,但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,面色一僵,“话说……点餐要钱吗?”
“不要,这间酒店是组织里一位大佬的产业,所有的服务对我们都是免费,所以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吃。”许正义拔通了电话,“请给第06号总统套房送两份牛排,两大份肉松面包,一瓶香槟?……不,我们还是学生不能喝酒,饮料就来一瓶可乐好了,还有再来一只澳洲大龙虾,两份海鲜味的寿司。”
十分钟后,身穿燕尾服的侍者推着餐车敲响了套房的门。铺着白色桌布的餐车上,摆满了亮闪闪的纯银餐具,里面的就是许正义点的豪华晚餐,路人枫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食物,当即眼睛都看直了。侍者们把手臂上挂着的白色桌巾,铺在大厅中央的餐桌上,并细心扯平每一个褶皱之后,郑重把餐具端到上面,然后整齐排列好刀叉,最后推着餐车默默退了出去,整个过程没有说任何话。
“吃!人是铁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,那些事吃饱了再想吧!大不了,我以后陪你去打爆叶小依婚车的车轴。”许正义显然平时也是个大胃王,还说着呢,就左右手各拿起一片肉松面包,大囗嚼起来。
路人枫的豪气也上来了,叉起牛排就张囗往上啃,同时拿起冰镇过的可乐猛灌一囗,整个就一个字“爽!”
“话说,明天不是会来新同伴?你不是说认识其中一个叫什么莱恩的吗?他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路人枫咬着寿司问。
“是个很麻烦的人,我和他认识好多年了,他一直把我当做宿命的对手,”许正义头也不抬地说,“他和我们不一样,他从一生下来就被当做王来培养,一直受到所有人的呵护,而他也不负众望,所有的作风就跟个真正的王没什么两样,只是行为有些高傲。”许正义顿了顿,“我的血统比他高,他对此感到很不服,所以就经常找我决斗,一般来说我们的结果都是平手,但如果是殊死搏斗,我会胜出一点点,他就一直在意这个。”
“那他明天会找你麻烦吗?”
“应该不会吧!他还是个挺精明的人,应该不会做这种不讨好的事情。”许正义说。
路人枫默默嚼着寿司,没有说话,车到山前必有路,明天的事,还是等明天再说吧!不知是哪个伟人说过,明天会更好。
明天会更好吗?明天或许会更好……可能吧!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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